正准备出门上学的乔纳思,兴奋地放下手上的作业夹。
现在学校对他已经不那么重要,再过不久他的学校生涯就要结束,开始单纯接受成人的训练,他得记诵数不尽的规则和学习操控最新的技术。
他希望爸爸妈妈、妹妹和加波都能度过快乐的一天。他跨上自行车,沿着车道,出发去找亚瑟。
他已经有四个礼拜没有吃药,内心的激情再度出现。愉快的梦境让他有点罪恶感,不好意思,但他知道他无法再回到过去那种麻木的生活。
强烈的感觉慢慢超越梦境,扩散到他的日常生活中来。
他知道这固然跟没有服用药丸有关,但主要是来自于他所接收的记忆。现在他眼里的世界是缤纷的:树林、草地和树丛碧绿苍翠,加波的小脸蛋如玫瑰般粉红,而苹果也始终红艳欲滴。
经由记忆,他看见了海洋、山里的湖泊以及在山林间潺潺流动的溪水。现在他眼前熟悉的景色,也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:在缓慢的流水中,他看见了粼粼波光、色彩和过去的历史。他知道河流来自远方,也将流向远方。
每逢假日,他都十分快活,今天意外放假一天比以往更快乐。乔纳思了解,自己正向深沉的感觉迈进。其实,每位居民每天晚上在家进行的谈话分享,就已说明大家的情绪是不尽相同的。
“我很生气,因为有人破坏了游戏区的规则。”莉莉有—次这么说,小拳头握得紧紧的。她的家人——包括乔纳思——耐心地分析别人破坏规则的可能原因,直到莉莉放松拳头,气消为止。
乔纳思现在明了:莉莉的感受不是愤怒,而是轻微的不耐烦和恼怒。他很确定,因为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愤怒。
透过记忆,他体验到不公和残忍,他的愤怒如火山爆发般澎湃,但这些是不可能在平静的晚餐时提出来讨论的。
“今天我很伤心。”妈妈表达了她的情绪,大家就会赶紧安慰她。
而今乔纳思经历过真正的伤心和悲痛,他知道几句安抚的话不可能抚平这样的情绪。
那是一种深层的不能用言语传达的情绪,只能意会。
今天,他觉得好快乐。
“亚瑟!”他瞥见朋友的自行车斜倚着游戏场边的一棵树,附近则满地都是自行车。一放假,规则也被抛到九霄云外了。
他煞住车,随意把它停在别人的车旁。“嗨,亚瑟!”他大叫,一边四处张望。但游戏区里连个人影也没有。“你在哪里?”
“啪!啪!”附近草丛传来小孩的声音。“砰!砰!
砰!”
十一岁的昙雅从藏身的地方踉踉跄跄走出来。她夸张地捧着肚子,一边歪歪扭扭地站不稳,一边呻吟,“我中弹了!”她大叫一声,摔倒在地,嘴角却带着微笑。
“砰!”
乔纳思站在游戏场旁边,认出亚瑟的声音。他看见亚瑟手持假想的武器,迅速从一棵大树后面隐身到另一棵后面。
“砰!你已经中了我的埋伏,乔纳思!小心!”
乔纳思往后退,蹲在亚瑟的自行车后,以免被人看见。
以前他常玩这个游戏,游戏里虽然也分好人和坏人,不过只是无害的消遣,可以消耗孩子过多的精力,最后大家往往精疲力竭,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。
他以前从没想到这就是战争游戏。
“攻击!”从存放游戏器材的小储藏室后头传出一声大叫,三名小孩往前冲,手上的假想武器已经上膛了。
游戏场的另一边也传来大叫:“回击!” 一大群孩子冒出来——费欧娜也在其中。他们半蹲着跑步,边跑边开火。
有几位停下来,夸张地抓住自己的肩膀和胸膛,假装被击中。他们卧倒在地,强忍住咯咯的笑声。
乔纳思的内心如波涛般汹涌,不知不觉地朝游戏场走去。
“你被打中了,乔纳思!”亚瑟在躲藏的树后喊叫。
“砰!你又中了一枪!”
乔纳思独自站在游戏场中央。几个小孩纷纷探出头来,莫名其妙地看着他。攻击的队伍也慢慢停了下来,从蹲伏的地方站起来,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。
乔纳思仿佛又看见那位垂死战场、跟他要水喝的男孩儿。他突然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,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有个小孩举起假想的来复枪,发出放枪的声音,想要摧毁他,“啪!啪!”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,尴尬地站着,现场只听见乔纳思颤抖的呼吸声。他强忍住不哭出来。
什么也没发生,什么都没改变,孩子们紧张地面面相觑一会儿,然后相继走开。他听见大家扶正自行车,骑上车道,慢慢远离游戏场。
只有亚瑟和费欧娜留下来。
“怎么啦,乔纳思?只是游戏嘛。”费欧娜说。
“都被你搞砸了。”亚瑟懊恼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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